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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花蓮念書時,我媽和親戚打商量,開了一台車浩浩蕩蕩的,將我們和行李載到志學租屋處,幾個人幾雙手,鋪床換被套,窗簾整個拆下來洗;小冰箱悄悄塞進書桌旁,烤箱放上頭,電磁爐擺這裡,一個人當真用得上這麼多器具?擺擺弄弄,將一間五六坪的雅房整治成模型屋,還帶著我去附近賣場扛了一輛腳踏車回來。什麼都搞定了,一群人癱在地上喘氣。我媽還沒停,連公用浴廁都仔細刷過;一旦付出情感勞力,那骯髒也變親密,什麼都成自己家了。離開那麼遠,我還是個被照顧得好好的孩子啊。分別前,我媽湊近我,咬牙切齒說:「妳最好別再給我搬家。」

他們走了。我窩在床上,看洗過的窗簾飄呀飄,陽光淡淡透進來,下午四點,連自己也像個物品被放置,一切都不大真實。房間滿了,人就懶了。走進浴室裝水,隔壁的房門未關,敞著肚子,裡頭一張書桌對著單人床,角落幾個紙箱,沒了。後來我日日路過那間房,以為那裡頭會漸漸膨脹飽滿起來,至少加個書櫃或置物架。但不,那房間就這樣空空的迎接主人畢業、搬離,有天就消失了。真的只是幾個紙箱之間的事。收拾自己,其實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嗎?那樣的空,提醒著我:大家來這一場,都是借住的,是暫居者。妳忙什麼?我羨慕那樣的房間。我沒有那種覺悟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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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簡直像是要跟我媽作對似的,我又從花蓮搬到汐止,兩年之內搬了三次房,接著再回到永和,整個人生都濃縮在那一趟趟的來回裡了。看過那種破家具塞滿整個走廊還收六千塊的房子;碰過平日待妳極好,但退租時連廁所一點汙漬都挑起來扣錢的房東。在花蓮時台中公司設立登記見過火災,後來就恐懼那種一條走廊直直到底,兩旁互不干涉的房間,妳以為有路可走,但其實無處可逃。有次看房,仲介特地帶我進浴室,裡頭一架彷彿太空艙的透明裝置,只容一人進入,「妳可以坐著洗澡。」在裡頭洗澡?轉這裡冷熱調節,按這裡沖水,沐浴乳放這裡……仲介熱情表演起來。我看著那密閉式的玻璃,有點緊張的退出門。

前陣子看台劇「一把青」,歷經劫難,終於逃到台灣來的朱青,最後一把火燒了郭軫的箱子,被指責狠心。但她燒的從來都是自己,「有時必須放火燒去來時的路徑。」是張惠菁的句子。而我的燒,總是不乾淨。畢業逾四年,花蓮志學街的客廳居然還留著我一紙箱雜物,簡直像癡戀似的拖著一條尾巴,作日後重遊的藉口。回是回去了,但該走的都走光,不該走的也沒人留下。箱子搬回來,蒙一層灰,幾張光碟、一落筆記講義,猶豫著如何替裡頭事物建檔。既是借住,還是別把自己拆了吧。這麼想,就又把那箱子原封不動的塞進桌底了。

(中國時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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綠寶島的勝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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